雲端閱讀計畫2022》如何應對網路上的惡意╱黑粉？──朱家安X周芷萱對談

2022/10/19

雲端閱讀計畫2022》如何應對網路上的惡意╱黑粉？──朱家安X周芷萱對談

桃園市立圖書館與逗點文創結社共同規劃的「雲端閱讀計畫：打開你的哲學視角2022」，連續三週三場講座，第一場由哲學作家朱家安、女性主義者周芷萱分享、討論：如果遭受網路上的惡意攻擊或是騷擾，要如何應對？這是一場網路溝通的自我保護必修課，除了理解網路暴力的各種形式，也提醒你我，不要變成施加暴力的那個人！

▉不帶著惡意攻擊他人，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朱家安首先提到雲端閱讀計畫系列活動，都是想要透過思考、討論去處理現代人的問題，畢竟，很多人生困境並不是所謂的專業學科能力可以應付與解決，而是必須透過人與人之間的互相關懷與理解，才有可能獲得一定程度的紓解。尤其是網路時代，很多時候，人們在網路上就變成了另一個樣子，甚至不自覺地成為壞人，而該如何處理與改善，變成更好的人呢？

「當然啦，我們並不是在提供標準答案，而是試著去了解更多網路生態的現象與困難。」朱家安直截地說著：「當初想這個題目呢，就是為了周芷萱量身打造的。因為她的黑粉實在是不少，同樣是針對社會議題在社群網站發表意見，而且我們的意見是相近的，但周芷萱文章底下的留言之謾罵與醜陋，卻遠遠超過於我文章的留言。」

周芷萱表示：「與其說是要面對黑粉，我想更精準的講法是，我們該如何去應對網路上的惡意？黑粉其實就是從惡意演變而來的族群。網路上的互動當然就跟現實的人際往來一樣，不可能會完美。但確實只要跟社會事件有關的議題，大家都會變得緊繃，且沒有耐性。比如去看新聞底下的留言，就有很多教人不安到懷疑世界究竟怎麼了的恐怖留言。」

她提到雅虎新聞、推特，尤其是非理性攻擊、激化留言最常出現的地方，「你隨便點一個，比如說最近日本橘高校的新聞，底下一定會有女性羞辱相關的留言。推特上，女性運動員們被攻擊的比例高得離奇，如果去比對網球界，比如大小威廉斯和費德勒的外貌針對性，就可以看得到女性很常處於長期被酸言羞辱的詭異狀態。」

某一回，周芷萱上了新聞，她就發現該報導底下的留言有著極其不合理的羞辱與攻擊，於是請律師處理，「荒唐的是，當我們到警察局時，那個留言者居然說不知道寫那樣攻擊留言會被看到。從這裡大概也可以看得出來一部份人對網路發言的漫不經心，以為跟現實人生毫無干連。」這事聽來匪夷所思，但認為網路是一個虛構世界、可以無限發洩情緒的人，確實大有人在。

「有人的確很慣於在網路上發洩情緒，且太過低估網路發言的嚴重性。打個比方來說，寫日記跟貼在社區布告欄的嚴重程度就全然不同。在媒體新聞下留言很安心自在，這是有問題的，那是需要負責的公共場域。網路上確實讓人容易顯露惡意，不在乎言語造成的影響、傷害。可能有人這麼想，現實裡就已經很多話不能說了，為什麼在網路上不能直接一點講話、有顧忌那麼多，甚至講究禮貌？那幹嘛要上網路呢？不過，我想，這不是什麼客套話或禮貌的問題。我們在日常生活講禮貌是為了讓交流順利，禮貌文化是有正面影響與裨益的，而網路上的禮貌文化確實沒有建立。」朱家安回覆。

周芷萱則談到《失控的匿名正義：抹黑中傷、獵巫肉搜，你敲下的每個字都是傷人的利器》（寶鼎），裡面涉及到許多公審造下的社會壓力與事件，也可以看出人們何等輕忽言語的力量。周芷萱說：「很多你不敢當面對人講的話，你在網路上或許也應該秉持同樣的態度。先前很轟動的Netflix戀愛實境節目《雙層公寓》，其中一位出演者木村花，就因為不斷遭受網民的各種羞辱醜化言論而輕生。對我來說，不帶著惡意攻擊別人，跟禮貌無關，那是做人的道理，或者說我們身為人的基本底線。」

▉守住身為文明人的底線

周芷萱講起電影《社群網戰》（The Social Network），裡面直指馬克‧祖克柏在酒吧與女友分手後，駭入大學資料庫盜取了女學生的照片，跟友人建立網站FaceMash，公開讓人評比相貌、吸引力，最後被留校察看。「像這種由性別惡意所創造的工具，你怎麼能期待社群網站會對女性友善？而在人生裡，我們不可能像在遊戲裡對付怪物那麼簡單，陌生人的惡意留言所造成的影響，也的確不容易消化與處理。」

朱家安提到即將發行上市的《隱性偏見》（皇冠）就寫到，公平的設計仍會造成不公平的結果，比如已經習以為常的tag、@等，都很容易就變成網路騷擾與暴利的工具，而推特上的follow，這字眼本身就很可怕，讓人聯想到跟蹤。朱家安說：「這本書有個推論是，推特會設計成那樣，是因為創辦人都是男性，會忽略掉遭受網路暴力的可能性、嚴重性，所以把功能設計成對於網路跟蹤騷擾者很便利的狀況。如社群網站這類的合法又公平的工具，對不同族群來說，可能造就截然不同的效果。」

作為一名部落客、社群網站使用者，朱家安也自覺到會過度放大網路的重要性，「想想看我們一整天花了多少時間是在臉書與推特上？手機裡的各種app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要抵抗社群網站的引誘，把生活重心的位置安放好，確實不容易。但把網路看得太大這件事，真的也不太對勁。畢竟，網路是我們現實人生的一部分，而不應該是全部，不是嗎？」

周芷萱則明白表示，當網絡或社群網路讓人不舒服，其實大可把網路、手機關掉──當她才這樣說時，就立刻畫面一黑，網路斷線了，讀者紛紛留言真是一優秀的示範，為這場線上講座添加了優異的笑點。而後，周芷萱再次出現在鏡頭前，自嘲地說：「謝謝大家剛剛的神救援，讓我的離線變得很有意義。總之，沒有必要讓網路持續對自己身心造成混亂與創傷，只要你一關掉了，網路世界就會縮小，一點也沒有那麼巨大、重要。」

隨後，她也推薦了Allan G. Johnson的《見樹又見林》（群學），這是一本社會學的基礎理論書，簡單來說，為什麼人會長成現在的樣子呢，通常是因為背後有巨大的社會結構存在，亦即樹是個人，林是背後的結構。「當我們在進行網路討論，我想真正在討論的應當是後面的森林，而不是單獨的一棵樹。一旦我們搞清楚其後的結構，也許我們也就能理解世界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同時也找到身為一棵樹如何活在森林的方法。」

「我們都想要跟別人有交流、有互動，但謾罵羞辱這些並不是好的溝通狀態。而且有不同意見跟展現惡意是兩回事，不能一概而論。誰都不應該直接把惡意吞下去，惡意往往是故意傷害人，不是來說理。確實有時聽到不同意見，我們就會不舒服，甚至有受傷感。但在我來說，兩者還是有絕對性差異，當你刻意在自己的意見裡不斷陳述外貌嘲諷與人身攻擊，這種明確要施予傷害的加料，就是惡意。我們既然是文明人，確實就需要好好地守住不抱持傷害之心的文明人底線。」朱家安下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