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道路。陳夏民攝於舊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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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先們:一則愛的恐怖寓言。

漫畫家伊藤潤二畫過一則故事〈祖先們〉:有一個家族,男子成年後,頭頂會接上家中所有男性長輩的頭顱,那些頭顱像是蜈蚣的體節,一段一段的結合在一起,讓男子變成一隻身體從頭夾著、被身體(那些頭顱)拎著走的人形蜈蚣。

如果你是那名少年,一開始會怕,很正常。

手腳失去作用,無法隨心所欲行動,或甚至是對自己變成人形蜈蚣這種外貌而感到羞恥時,他們會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為你好。

「好你個頭。」但頭都被接上去了,你也跑不了了,只好咬著牙接受。

頭被接著,身體發僵不舒服,你動了一下,蜈蚣長輩們立刻告訴你,如果你掉出去,從此就要孤伶伶一個人,沒有人會保護你,今後自己負責。

一個人多苦啊,好,那就乖乖不要動,你這麼想。

有一天,你在窗邊看到老同學在慢跑,身體健壯,大腿很粗,上面還有陽光曬過的痕跡。你有點憤慨,覺得被剝奪。長輩們最懂你,立刻心電感應說:「外面有的,牆內也有,還是優化過、更適合人形蜈蚣的版本,何必要羨慕別人呢?」

也是,都能吃飽喝足也有娛樂,還有什麼不好呢?

於是,你乖乖回去了,變得比以前更柔軟,讓蜈蚣的身體可以更輕易地搖晃你。

晃久了,你還真的發現自己的生活變得好輕鬆,身體總是輕飄飄的。有時候外面人家朝著自家房子丟石頭,罵你是人形蜈蚣不正常,或是要你脫離頭顱走出來玩,你還會打開窗戶大罵:「你才不正常!你又不是蜈蚣,怎麼知道我們多快樂?我們自己玩得多好。」

但每次遇到爭吵,長輩總是立刻把窗關上,而你則是不得不承認,「以和為貴,祖先真是有智慧。」

你就這樣變成人形蜈蚣,身體總是晃呀晃的。有一天,你兒子成年了,是時候你犧牲身體,只留下頭顱,讓頭顱變成蜈蚣長長的體節之一,接上你兒子的頭。

你快哭出來,這是無比光榮的時刻啊。終於,終於也能成為蜈蚣的體節了。

當你兒子的身體在空中像塊破布飄搖,因劇烈的頭疼而放聲尖叫,你也已經繼承祖先們的智慧,頭顱與兒子緊密結合在一起了。

當尖叫聲減緩,你會移動巨大的身體來到窗邊,讓他看著在外面用兩條腿行走的人,溫柔告訴他:

「你看,他們多慘,得自己走路。你放心,我們愛你,不會讓你有機會跌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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