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拍謝少年的演唱會，順著人流走出The wall，上一次來，也是因為拍謝少年。那時候他們剛出第一張專輯，我因為小子的緣故，有機會在後台繞了繞，像個孩子，第一次理解演唱會的後台是什麼模樣。

幾年過去，拍謝少年其實也不是少年了，但他們都比我年少，也比我帥氣。

今晚，當拍謝少年歡迎北管老師們上台，演唱第二張專輯的歌，台上的編制讓我想起了十年前的某一場Tizzy Bac演出。一樣的場地，一樣的空氣味道，一樣是加了特殊編制的樂團，但如今有一個人已不在了......

如果，他們也在這裡，那有多好？

今晚，就在「兄弟沒夢不應該」的前奏響起時，我忽然止不住眼淚。想起了前年的那一夜。

前年底，我還在媒體上班，隔天要舉辦一年一度的大活動，我動用了內心認定一生一次的請求，請拍謝少年來現場表演。但也在深夜加班的那天，得知了自己恩師意外離世的消息。但那時候，也忙，沒有太多時間消化情緒。已經忘記那天是怎麼樣回到家的。大概是搭最後一班捷運到迴龍，再搭計程車回桃園吧。

隔天，活動進行的過程，我一面處理緊急狀況，一面確認流程。然後，就在累得有點恍神的時候，聽見了拍謝少年演唱「兄弟沒夢不應該」。我站在外頭，看不見他們的模樣，但我聽見了。那樂聲隔了一面牆慢慢傳來，我覺得內心生出了有東西可以依靠之感，那是如此具體的陪伴，撫平了我某種程度的悲痛。

如今，再次聽見了那首歌，內心更確定：人，是來來去去的，但你卻還留在原地。或許該這樣說：可是你被留在原地了。

這幾年的生活，雖然不至於匱乏，卻總是在掏空的邊緣。社群媒體的時代，有好多事情變得很快，我的確是努力追趕，但總覺得永遠沒辦法很精準地觸碰到那些我渴望觸碰到的，我所深信的正義與價值、買書的讀者，或是某一種小小的成就感.......

以前，還算是年輕的時候，會花很多時間去哀悼某一種失去：愛情、友情、失敗，或任何一種微弱的衰敗之感。但長大了之後，連想哭都變得被動了。想要好好坐下來哭，找不到好的時間點，真要可以坐下來，卻又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麼哭、對誰哭。只能在燈光灰暗的電影院，對著某個似曾相識的場景，安靜且節制地流淚。

成年後的流淚關鍵是，黑暗，安靜，低調。剛才，刻意站在最後一排的暗角的我，在拍謝少年的音樂裡，一邊跟著音樂大吼，一邊大吼（不覺得「暗流」裡面的吶喊「是歌」聽起來就像是「是我」嗎？），好像是以前在紐約街頭看見的，失意的中年人。

等等，我真的就是一個失意的中年人啊啊啊啊啊。幹，去死吧。

可是，哭過之後，好像又有了一點點力氣。

拍謝少年的歌曲，演唱的時間比重，其實沒有演奏的時間來得高，但那高密度而且極其紮實的演奏能量，是非常好的鋪陳，總能幫忙把聽眾的情緒慢慢引導出來，妥善安置在一個安全的角落，讓人直視它，碰觸它，稍微理解它。

對於必須隱藏情緒的矜持的人而言，這樣的場景是危險的。但換個角度想，對於孤獨而且需要出口的人來說，拍謝少年的音樂，尤其是現場演唱，是極為安全的宣洩。

你會知道，在他們的音樂裡懦弱，it's okay。但他們的音樂並不止於耽溺，而是一面積極的音牆，讓你可以倚靠，可以攀爬，讓你相信你還有力氣可以慢慢往更光明的彼岸靠近......

當拍謝少年的演唱結束，我還在想為什麼今天沒有魚頭人小子的時候，拍謝少年和黃玠瑋唱起了陳雷的「往事就是我的安慰」。或許是心情疲憊，內心抗拒著乍聽之下無法立刻辨識的歌曲，我有些分神。但我想起了一個畫面，那是陳雷對著鏡頭，在一鏡到底的mv裡面裡，溫柔地唱著：「心愛欸，麥哭。」

不要哭了。

不。哭完了，很好。

剛散場，手機傳來小子的訊息，他知道我最近過得不好，為了低迷的書籍買氣而頭痛，問我：「有甚麼是我可以幫上忙的嗎？」

我沒有立刻回覆，但我想起剛才拍謝少年開場時，台下有歌迷自己準備了泡泡手槍，在魚頭人小子缺席的狀況下，雙手高舉手槍，噴出了許多小小的泡泡，與舞台上的他們，相濡以沫。

每一個泡泡，都是一個夢。

兄弟沒夢不應該。

謝謝拍謝少年，謝謝那些願意相濡以沫的朋友。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變得更好的。一起保重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