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看《牠：第二章》，在戲院流淚了幾次。

恐怖特效只是糖衣，《牠：第二章》討論的其實是歷經二十七年都無法割捨的成長痛，是一部驚人的成長電影，整個系列甚至遠遠呼應了史蒂芬金的另一個作品《stand by me》。

魔頭小丑Pennywise是古老的邪惡化身，會召喚出每一個人的惡夢，有些甚至是純粹的、本能上的恐懼。可以說，小丑的形象是一面鏡子，照射出自己無法迴避的本質，你有多討厭自己，就會遇到多可怕的怪物。而無論是青少年時期或是成人時期，主角群每一次直面小丑的過程，都是一次次的傷痕操演，他們被迫看見自身醜態，甚至也會見死不救，把自己的脆弱不堪攤在陽光下。

但，二十七年前，醜態畢露的他們，緊抱著彼此沒有放手，終於贏了。

二十七年過去，打敗小丑的魯蛇隊，來到了他們當年父母的年紀，卻也步上他們後塵，長成了不愉快的大人。

在《牠》系列中，每一個面目猙獰的大人幾乎都是不快樂的，以女主角的家暴父親為例，他其實是沉浸在喪妻之痛的可憐人，但無止盡耽溺於憂傷反而讓自己找到了對女兒宣洩強烈控制欲的可能。當痛苦因為階級落差而被轉化成施虐，暴力便成了無盡輪迴的詛咒。以各式各樣的形式，反覆出現在與自己相關的人身上，就像是麥克的病毒說，一旦感染了名喚Pennywise的病毒，我們就此改變，成為帶原者，開始傳遞暴力與傷害。

《牠》最殘酷之處其實不是小丑帶來的破碎肢體，而是根源於人性的暴力。這或許也是史蒂芬金一直想要討論的母題，超能力或是邪靈往往只是觸媒，真正帶來傷害的魔頭，往往藏在自己裡面（《牠：第二章》的開頭真的暴力到很恐怖，人真的很可怕）。

成長很難。從少年到成人，就算克服過諸多難關，但內心的小孩往往也千瘡百孔。為了逃避眼前的痛苦，也可能是為了保護我們最珍惜的核心，我們挪動內心小孩，將他放進一層又一層的保護盔甲之中。日子久了，我們都活成了一個個俄羅斯娃娃，表現上很大，實際上全都是逞強的假面所堆疊而成。當我們遇見了需要保護的人，或許還不敢拆開那一層層的假面，深怕裡頭那一層又一層不知道繞了幾百回幾千回的偽裝，是否已經長出血肉，彼此鑲嵌沾黏，再也打不開讓最深處的自己現身。另一種恐懼又浮現：如果真正的我，也已經被層層偽裝給包住，悶在裡頭早已發爛長膿了呢？

當我們被名為「自我保護」，實則是「無法直面自己」的恐懼給支配，我們也就貨真價實地成為了那邪惡小丑的代言人了。

故事一開始，因為德瑞鎮有著神奇魔力，一旦離開就會忘記當地的所有記憶，於是我們看見了成年主角們在忘記惡夢之後的境遇。然而，從他們在生活當中的不由自主，隱約就能知道他們自己其實從沒走出童年的陰影，他們是無知的恐懼帶原者。而當麥克開始一一聯繫，提醒他們當年許下的盟約：二十七年後，當小丑回歸，我們一定要回來殺了它。

於是，這一段打倒小丑的歸鄉之旅，其實也成為了直面自身心魔、與內心小孩重新見面的旅程。

《牠》一二章的巧妙之處，在於不同時間線的交錯，讓我們看見了同一個事件在同一個人身上，發生一次、兩次、三次以上的影響，也透過那些表面張牙舞爪甚至血肉模糊的怪獸，去呈現再普通不過但對某個階段的我們來說，卻始終跨不過的恐懼。

我們，其實也是那些魯蛇。每天被恐懼導向，眼前所見的都是自己的痛腳，於是左閃右躲、浴血打怪，免不了被人捅刀，偶爾卻也變成了別人的業障，讓人在臉書群組上詛咒千百回。

如此不爭氣的我（們），看見了片中魯蛇俱樂部的成員如何拚命直面自己的惡魔，甚至有機會能夠獲得幸福結局，能夠不哭嗎？

看完這一部電影，一定會有人跟我一樣，開始追想那些曾一起做夢要打倒惡魔然後在全世界冒險的夥伴，如今身在何處。更會忍不住想問自己，我是不是變成了不愉快的大人了？

是嗎？是吧。但既然意識到了，也不算太遲。

趕快出發，這部片一定要在大銀幕看，哭起來才痛快（？）。

順帶一提，八九零年代的林林總總都在裡面，很多的小細節，六年級生看了會很感動。我看見他們的地窖密室上貼了一張《狂野少年族》（the lost boys）的海報，想到那時還是租錄影帶看完的，就流下懷舊的淚水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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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牠》，我來推薦成長書單，如果你看完電影，真的可以找來看，很多弦外之音喔。

●《向光植物》：一本讀完少女心大噴發的愛情小說。我尤其喜歡後半部主角踏入社會，面對孤獨的篇章，如果你出社會了，讀完會頗有感觸。

●《身體不知道》：戀愛是一輩子難解的習題，作者細密分享了不同時期的戀愛磨難，同時釐清自己是否長大成人。

●《我的蟻人父親》：如果你慢慢意識到自己的性向與他人不同，要如何和家人訴說？這本書描述了一個愛的故事，滿是成長痛的一本紀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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