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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歲了,有些想法。
這幾年來,我遭遇了一些顛簸,說大是挺大的,說小,和他人的痛苦相比,其實也微不足道。所以我真切地學會閉嘴。消失就好。
前陣子,當我遭遇最新的顛簸時,我決定把所有的時間拿來打掃,清出近一百箱的空間,才發現工作室可以那麼空。然後發現,自己的冰箱好幾年來,除了當年鄭聖勳送我的台灣啤酒之外,不曾裝過任何食物。頂多是一袋我媽在我早上出門時塞給我的,切好的蘋果。
工作室外觀全部打掃完的那一陣子,我知道我必須面對冰箱了。我打開門,看著幾乎沒有使用痕跡的冰箱內裡,還有那幾瓶被故人放在角落的台灣啤酒,一度不知道如何是好。是丟,還是要留呢?我想起這段期間所遭遇的那些事情,那些決定斷捨離的物件,曾經也是非常重要的收藏,但在心念一轉之下,一件都不能留。
於是,我從冰箱拿出啤酒,用手掌皮膚感受沁涼的金屬瓶身質感,翻過來看製造日期,早就過期不知道多少年了。我拉開拉環,把啤酒全部倒進水槽,看著過濾網浮出一些泡沫,覺得是一種道別。然後沖洗空瓶,放進資源回收桶,那天起,我迷上了把冰箱填滿。
此時此刻,我的人生,是如此需要生活感。
我其實都懂,創業到現在,身心已經到了臨界點。變成工作狂,其實也不是故意的。一開始是某種創作的意念成癮,而後來,則是一種逃避。用工作逃避生活,同時逃避面對自己。書寫《失物風景》的期間,我回頭凝視、定位、解決了不少問題,甚至如達瑞所說的,進行了一場人情的斷捨離。
但最難的一關,在於真正打破自己習慣的姿態。很幸運的,這件事藉由外力的逼迫,讓我覺醒了。當我看見自己認定的朋友,以輕佻口吻拿我所遭遇的事情做話柄、當談資,或甚至是非不分地把我們都認定無比重要的準則輕易打破,我便知道,我的極限就在這裡,那些原本習慣包容當作沒看到就好的人情世故,必須全部斷,捨,離。
清空偽善者的各種作品、刪除他們與自己之間的連結,其實很簡單。但比起這些,重新調整自己、好好保護心愛的一切,可能更值得一些。而我回頭想,如今有什麼東西,是我最重要卻也最脆弱的珍貴之物呢?
身邊的親近的人,還有逗點。
為了他們,為了逗點,為了自己,我思考量久做出幾個決定,也會好好執行。首先,要好好生活,再來,要保重身體。第三個決定,有一點硬,但如同吹熄生日蛋糕上蠟燭時許的第三個願望,我留給自己。
一開始會有點苦澀,但相信未來的我,不會後悔。
四十歲了,陳夏民,祝你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