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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坐上了板橋開往大埔的307公車——專訪怕悶的說故事人Mr. Pizza

2012年,Mr. Pizza在香港高登討論區連載《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初試啼聲之作,引起了一陣《紅VAN》熱潮,導演陳果也將之翻拍成電影。《紅VAN》過後九年,《把砒霜留給自己》終於登臺,逗點編輯部邀請Mr. Pizza搭上同樣有著「大埔」站的307公車,由同樣來自香港的文字工作者葉希貼身專訪,進行一場深度的故事分享。

 

What is storytelling to you?

在吵雜的快炒店裡,補問香港年輕小說家Mr.Pizza大哉問式的問題,自己先覺得不搭調,他卻自然而然地答,他的回答讓我想起台灣前輩小說家王文興的話。有些終極問題是超越時空與年代的,說故事者以說故事的方式去抗衡存在的種種不適應症,如一場生命悠長的戀愛。

突然覺得,整個不搭調的情景「很Mr.Pizza」。Why not?他的外表就在反轉我們人如其文的想像。當你以為寫《那夜凌晨,我坐上了旺角開往大埔的紅VAN》的人,應有點MK Look(編按:旺角風格打扮,可參考「MK文化」的維基百科),他戴深色粗框眼鏡,穿深色襯衫長褲,一副文藝青年模樣,還是早睡早起,晚上十時後請勿騷擾的族類,喜歡在白天寫作;他給人沉穩內斂的感覺,腦袋卻裝了一部故事爆米花機,會爆出天馬行空、過癮好玩、耐人尋味的懸疑、偵探、科幻、愛情故事來;他說話是慢調的,寫的故事卻讓人有閱讀上的速度感,就是停不下來,那是最直接簡單的閱讀喜悅吧。

他把反叛留給他的故事世界。在香港具有文化地位的品味雜誌《號外》裡,他特意寫了一個惡趣味的故事《睡房暗殺者》,主角擁有以性幻想殺人的超能力。而他寫《把砒霜留給自己》的過程是這樣的︰他小時候喜歡陳昇的《把悲傷留給自己》,有一天在網路看到歌曲下的留言:把砒霜留給自己。讓他回憶起兒時故意把「悲傷」唱成「砒霜」,兩者的廣東話發音相近,當時他正在為香港版的短篇故事集想書名,突然感覺就是這名字了。為了合理化書名,他要寫一篇以《把砒霜留給自己》為名的故事。他說,「創作方式是想這首歌會發展成什麼類型的故事,可能有反叛的心態,我偏偏要寫一個『九不搭八』的故事。其實沒什麼劇情, 在玩一個感覺,似一幅圖的感覺,在外太空的太空艙裡,一個穿著太空衣的太空人在聽這首歌,他好像殺了身邊很多人,有這樣的一種感覺。」他就是以「九不搭八」的思路顛覆你的想像,讓你猜不透他會說什麼故事,又如何說下去。

他自己的故事在外人看來也是摸不透的。《紅VAN》爆紅至今過了七年,網路以潛水作者來形容他。七年前,一個大學剛畢業,不大看網路小說的人,第一次在網路寫小說便爆紅,極速實現了網路作家的願望,書出版了,成為暢銷書,電影IP版權賣了,由陳果導演拍出另一則香港政治寓言。張愛玲說過成名要趁早,那麼成名之後呢﹖

「完成《紅VAN》之後,我不大肯定自己,我喜歡寫小說,但覺得有些技術沒有掌握好,或怎樣面對創作,可能太年輕。所以刻意做多些電影工作,跟不同的電影人合作,想知道他們的創作方式,怎麼做人處事。」讀電影的他現在有一個全職電影編劇的身分。「主要不是學什麼創作方法,每個人都不同,那是學不到的,而是他們對創作的認真和耐性,尤其拍一部電影需要留在那個世界三年,要有一定耐性,不受其他人的冷言冷語影響,質疑為什麼搞三年都沒把戲拍完, 當然有不開心,但從他們投入自己世界的樣子,學習到很多。一個專業創作者需要有面對自己世界的能耐,不卑不亢地面對自己。」

編劇以外,他的分身Mr.Pizza沒有停過寫故事,在各個媒體寫了六十多個短篇故事,一個長篇和中篇。他低調地寫,覺得自己內斂的個性不適合在網路經營一個身分。日系本格推理粉的他,回歸自己由小到大喜歡讀的大眾類型小說,想試試看自己否能寫出那樣的作品。如文字私房菜的主廚,寫短篇是他試刀試菜的地方,現在回看那些故事,有些完全不記得自己寫過,有些覺得不是那麼有趣,他也發現自己越寫越慢,「沉澱一點,想寫好一點。後記有講每一次寫完就不想重看,很多遺憾,那時自己寫得不夠好,希望出來的作品少一點這些遺憾。創作一定有這種遺憾。」

於是他篩選出二十篇現在看來沒那麼「心虛」的故事放入《把砒霜留給自己》,「玩一些不同色彩的故事,似短片的合輯,由不同導演拍出來,但全部都是關於香港的。」

這本短篇故事集的確似在香港不同地方實景拍攝的短片,喜歡的讀者大可帶著小說去香港遊歷故事的不同場景。他家住大埔,附近知名的豆花店入了鏡;他工作常常出入的牛頭角,其中一幢工廠大廈隱藏了通往地下絲絨行星的祕密通道;地下情發生在香港地鐵旺角和太子站之間黑暗隧道內相遇的瞬間。

他如城市的漫遊者,發現城市生活一塊塊奇特的拼圖,寫出日常卻視角獨特的異想故事——吞拿魚包(編按:香港常見的鮪魚麵包)上不知為什麼存在的不美味白點;高樓屏風遮蔽的天空下,香港無人看天空卻愛在商場節日倒數;樓房與樓房之間最短的距離,後窗正上演著春光乍洩。

他是時間旅行者,遊走在城市的過去現在與未來。讀著他時空交錯的故事,會想上wiki查查舊資料,重新認識一個地方的歷史。但他不是在寫歷史故事,時間線推前又與現在接軌,層層疊疊交織出屬於香港的魔幻現實故事。他一直對60年代的香港充滿幻想,「我想跟那個年代的神祕性有關。把故事放在60年代,有一種朦朧感,當時正值大陸文革,大環境裡有很多事情在發生,較容易寫出一種懸疑感。」

「大家存活在這個城市,感受到同一樣東西,創作人把它放在作品裡,如同很多人說《重慶森林》反映了1997年回歸的焦慮,諸如此類的方式,但是不是真的這樣?」怎樣的生活會生出怎樣的作品,作品離開作者後有自己的生命。

作為一個說故事者,他更在意故事是否有趣。「其實想故事沒那麼多考慮批判什麼,有什麼政治化考慮?有什麼符號?其實很少這樣,想純粹娛樂,怎樣有趣地講故事。不必然有很多劇情上的轉變,但起碼看完不會覺得悶,因為我很怕悶。」

最初,閱讀是他解悶的方式。「因為是獨子,很多時間一個人,常常覺得很悶,大部分時間看書或到圖書館借書,看得多,很想學寫故事。」 小時候志願是當科學家的他,到初中二年級開始想寫故事。

Mr.Pizza為台灣增訂版的《把砒霜留給自己》寫了三個新的故事,寫作過程讓他有回到過去的感覺,拾回多寫一些小說的希望 。七年來每天與文字為伍,寫劇本寫專欄影評的他,更清楚自己寫作的快樂狀態,「我越來越發覺,寫小說是最開心的一件事,隨心所欲地說自己想說的故事。寫小說的過程似一種探索,如突然掉落到沙漠中,要找水源,哪裡有綠洲?慢慢去discover。」

在快炒店裡問Mr.Pizza︰What is storytelling to you? 「我覺得說故事是抗衡世界沉悶的方式,或者我看的世界不多,但由小到現在,覺得世界有點沉悶和不足。 我很熱衷研究陰謀論, 但其實陰謀論是類似小說故事的東西,每次發生一些事,我會覺得沒那麼簡單,我用想像空間來解釋這個沉悶的世界。當我不滿足於現實的無聊和沉悶,需要故事令自己感覺有趣一點,當然我不覺得現實世界真的沉悶。」

那是存在的沉悶,或如小說家王文興所說的空洞吧,他說:「人生必須做一件自己認為可以度過人生的工作。如果沒有什麼來填補的話,那是空洞的。這個空洞就是寂寞,填補這個空洞,填補完了以後,作品有什麼後果?是正面或是負面,完全不在考慮之列,最重要的是填補這個過程。」

Mr.Pizza寫《獨裁者與小說家》,故事裡的小說家說:「看故事和寫故事,是人世間最美妙的兩件事。」人不一定如其文,作者的人生碎片,最深的感受或許散布在他的故事世界裡。

照片後記:
Mr.Pizza對移動中的交通工具特別感興趣,所以紅van、火車、飛機等等都成為他故事的場景。火車也是他的閱讀間,每天通勤兩個小時是他閱讀的時間,回到家便很少看書,除非那本書有著非看完不可的魔力。這天坐307公車遊台北,他覺得有點像在日本坐公車的感覺,乘客不多,大家也不大講話,感覺比在香港坐巴士寧靜和穩定(自然沒有搭紅van的狂飊刺激感喔!)。這次台北旅程,他對天台的違建屋很感興趣,或會成為他寫台北故事的素材。接下來,Mr. Pizza與其編輯陶培康,將會和臺灣編輯、小說家結夥吃熱炒,內容即將上線,請鎖定逗點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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