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題｜在自由之外的民主想像：何謂儒家式民主與道家式民主？
主持｜朱家安
主講｜梁靧
日期｜2018年11月17日
記錄｜林志鴻

今天哲學講座的活動開場，主持人朱家安提到曾在研討會聽過的發言：「中華文化基本教材唯一的成果，就是把反對孔子的年齡降到14歲。」，以較誇飾的說法，去凸顯出儒家思想在現今社會的不討喜。

講者梁靧首先用一句話來破題：「儒家不是民主的絆腳石嗎？」，並列舉了幾點常見的批評，如：儒家從來沒有產生過民主理論、助長家父長式權威、聖人思想與忠臣遺毒（有人治而無法治）、反對朋黨（不利政黨組織）、沒產生過人權、反對興訟、禮教階級（不利言論表達）。接著，梁靧指出儒家的反對聲浪並非現在才有，在甲午戰敗後，五四運動的流行口號為：「自由民主救中國、打倒孔家店」，魯迅的著作《狂人日記》甚至稱儒家思想為吃人的禮教。

梁靧循著歷史脈絡，帶領聽眾走了一趟儒家的前後今生。儒家學說於禮樂崩壞的時代背景下所誕生，當時孔子想的主要為復興周禮，重點並非民主；後有孟子提倡民本思想，卻也和民主的概念不同；2000年後黃宗羲提出「君客民主」，也是現代democracy翻譯成中文的依據，但僅止於代議政治；250年後魏源發動自強運動，提倡官僚內部民主，進而影響馮桂芬於《校邠廬抗議》開始宣導地方選舉；近代以牟宗三為代表的新儒家所主張「良知坎陷、一心開二門」，被批評為儒學保守主義；最後，徐復觀公開的說自己修身支持儒家、政治支持民主，象徵了承認理論失敗。

然而，西方的漢學家犀利的指出，自由主義是種意識形態，而民主是種制度，在自由主義式民主之外，也存在社會主義式民主、進步主義式民主、基督教民主主義…等等。那我們是否可以找出一條新的道路，稱為所謂「儒家式民主」？

梁靧介紹的自由主義，其中有三個大方向：個人主義、保障個人權利與社會意志等同於個人意志的加總。而在自由主義中，還有Neo-liberalism（偏右派）與New-liberalism（偏左派）的差異，並提到自由本身帶有「無目的性」。歷史上曾發生三波的自由主義運動，1916-1926年五四運動，自由主義被當成為了達到中國富強的手段，最後被拋棄；1949-1960年自由中國想爭取民主化，最後自由主義的火苗被黨國體制所壓制；1987-2000年兩黨政治產生，當時為了勝選，進而將焦點從自由主義轉逐漸向政治策略操作。最後也舉出日本漫畫《20世紀少年》，作為一部自由主義式英雄漫畫，內容恰巧呼應了發生在捷克因為唱歌帶來民主的天鵝絨革命。

倡議儒家式民主的漢學家們並不喜歡自由主義，像貝淡寧（Daniel Bell）就曾主張：「人們在社會關係中擔當責任才是首要的。」社群主義學者普遍會批評自由主義讓人成為孤零零的原子、忽略歷史脈絡與社群關係、過份重視理性意志而忽略同理心、輕視賢人政治與道德菁英。知名電影《讓子彈飛》改編自馬識途的《夜談十記》，內容也在反對自由主義。

陳漢生（CHAD HANSE）與突維斯（Sumner B. Twiss）認為儒家典籍雖無提出人權，但可否試圖用他們的語言描繪出具有普世能接受的立場，而第三代人權中的自決權、發展權、和平權、文化權，共同點是建立在群己關係上，許多的環境、文化資產，成為人類共同保護的遺產，和儒家重視的「天人合一」的和諧觀相呼應。

陳素芬提出禮教不吃人，反而可以作為平衡個人與社會的場域，禮應被理解為在社群中，一個自由人所產生的道德力量，對禮的參與可以平衡個人自由與社群利益衝突。儒家認為光是只靠法律不足以維持社會發展，社會的和諧需要透過文化養成來達到。

貝淡寧和陳祖為（Joseph C. W. Chan）提出儒家兩院式議會。在民選的「民主院」之外設立「賢士院」，任期七至八年，需考試遴選，決議前需有實質審議，並透過辯論於電視、網路公開。「賢士院」可以不必回應選民當下的政治壓力，能解決德沃金等人批評，西方民主常劣幣驅逐良幣，淪為政治作秀與對人無尊重的戰爭。

此外，也有漢學家認為儒家與羅爾斯（John Rawls）的《萬民法》遙相呼應，合宜的社會必須不能有侵略性目標、有一套公平的共同善理念(commom good idea of justice)、保障全體社會成員的人權、使全體履行真正的道德責任而非用命令去強制。

梁靧以民主不是只有普選做結，認為民主的定義有薄有厚，並舉出休葛特和柯瑞（Matthew S. Shugart&John M. Carey）所整理的綜合指標，以此說明民主的不同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