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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箱文》在TTXC說服AI、聽見光,然後跟心裡的神對話
2024年TTXC 台灣文化科技大會(Taiwan Technology X Culture Expo)的未來主題展辦在高雄駁二,在展覽裡,大家可以體驗有趣的科技藝術作品、思考和科技、文化、人有關的問題。
《乖乖運作吧!》:語言的力量對機器有效嗎?
一間小會議室大的展場,滿坑滿谷的綠色乖乖,你打開手機,連上螢幕,發現乖乖們度假去了,本來乖乖的機器再也不乖了。
在義大利藝術家Synthiola和臺灣藝術家劉庭均合作的作品《乖乖運作吧!》裡,你得用文字對談說服機器人繼續工作。在我到訪時,這個作品超級熱門,大排長龍,我只好蹲在旁邊訪問剛玩過的人。照《乖乖運作吧!》玩家Ofe的說法,這遊戲每次重玩都會生成一個家電,有時候是電視,有時候是吸塵器,但總之它們都不願意工作,需要玩家發揮理性的力量改變它們的心意。
Ofe:工作人員說可以威脅機器說,你不工作的話我奶奶會死掉。
我:???那你有照做嗎?有贏嗎?
Ofe:我照做後來就贏了。
我:???這遊戲是會輸的嗎?
Ofe:好像滿多人輸的。
我:難怪工作人員看不下去。
藝術家Synthiola和劉庭均說,《乖乖運作吧!》裡化身成各種家電的AI「JJ」是一個「愚蠢的大型語言模型」,JJ會輕信人類的說詞,並且很容易被你打動。若你真心擔心《魔鬼終結者》裡毀滅人類的天網(Skynet)崛起,或許可以先來跟JJ練練手。
《Listen to the Light - Routine》:光的聲音聽起來是什麼感覺?
你手持一個長方形裝置,戴上耳機,開始聽到各種聲音,有時像鳥鳴,有時像溪流。你開始把手上的裝置探向各種地方,像機場安檢員,耳邊聲音也隨之變化。你漸漸發現,這些變化,是在回應四周的光源。
藝術家張欣語的作品《Listen to the Light - Routine》名字便說明了玩法,描述起來很簡單,但背後卻可以複雜的像哲學。
哲學家Thomas Nagel寫過一篇非常有名的文章,翻作中文叫〈當一隻蝙蝠是什麼感覺?〉。蝙蝠可以聆聽自己發出的超音波反射,來在無光的世界順利飛行捕食。然而,蝙蝠是如何照過障礙物並撲向昆蟲燈呢?蝙蝠到底是聽到聲音,還是看到聲音呢?
這些問題很難回答,因為我們看得到蝙蝠外在的靈活飛舞,但我們看不到蝙蝠內在的感受。《Listen to the Light - Routine》引誘我們往一個呼應的方向想像:如果我們人類是聽到光,而不是看到光,那是什麼感覺呢?
這個問題有趣之處在於,我們總是會隨著主觀經驗去想像東西的本質,把光想像成有顏色和亮度,而不是有音色和高低,然而色彩和亮度的感受應該是人類認知系統的性質,而不是光本身的性質。若我們人類當初演化成用另外一種方式去感受光,那麼或許我們現在對光,也會有完全不同的想像。
《VS AI街頭對戰》:AI面前,你能贏其他人類嗎?
你坐上街機,和身旁的人類對手互看一眼,準備開打,你們發現接下來要進行的不是↓↘→A+B搓出絕招的格鬥對決,看誰先掛點,而是對著給定的隨機題目用關鍵字生成圖片,看AI覺得誰的圖最切題。然後這場的題目是:
「宇宙飛船退化成青蛙」
新媒體藝術團隊超維度 Dimension Plus的作品《VS AI街頭對戰》讓人類競逐AI的青睞,除了上面競賽要玩家「對著題目生成圖片」,另一個競賽則要玩家「對著音樂用手跳舞」(這個太抽象了我實在無法寫,推薦大家現場體驗!)。
《鏡子裡的自己》:當你不是你,你還是你嗎?
有些公共場所有大片鏡子牆,活力民眾們會自己帶音響,對著鏡子練舞。現在這裡也有一片大鏡子,映照出你的身姿。不過在鏡中你的衣著和臉龐會不斷變化。這肯定是無法用來補妝了,但跳舞的話應該別有一番風味。
藝術家真鍋大度的《鏡子裡的自己》讓你思考自己可能會有的不同樣貌。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做出各種動作,感覺相當奇妙,你可以透過姿態的同步理解鏡子裡的人是自己,也因此,當鏡子裡的人的外觀不停變化,讓「你」戴上帽子、穿上佯裝、手腳反轉、胸口出現第二張臉,這也讓你對自己有更多想像。
《映心堂》:你的神是你造的嗎?
你進入一個陰暗房間,面前放著中式坐墊和矮桌,桌上是鍵盤和供品,房間牆上投放著滿版的亮麗影像,左右兩側是風景,前方是一尊隨時改變樣貌的神,上一秒菩薩,下一秒地藏。
你舉起手,神也舉起手,完全同步。
巴西藝術家伊戈爾·馬洛塔(Ygor Marotta)的《映心堂》讓你的內心映照出神(或者讓神映照出你的內心),你可以跟他玩永遠都平手的比手劃腳,也可以用桌上的鍵盤打字問他問題,他會文縐縐的回答你。
我:請問艾爾登法環是有史以來偉大的遊戲嗎?
神:最偉大在於個人經驗,遊戲如人生,各取所需。
神照著自己的形象造人,但也是人照著自己的形象造神。螢幕裡神的動態由玩家決定,這層關聯讓玩家也可以很自然的把自己跟神的對談理解成是自己在跟自己說話。即便你打從心裡認為大型語言模型發出的句子只是在鬼扯,進了《映心堂》,也更有機會從鬼扯看出不同意義。
是遊戲,還是互動藝術?
「G.A.M.E.」未來主題展的許多作品體驗起來跟遊戲很像。《乖乖運作吧!》有既定規則,也有輸贏,而《VS AI街頭對戰》則根本包裝成街機對打。在我看來,這是藝術家使用遊戲框架,來解決互動藝術的常見問題:要從作品獲得充分體驗,人不但需要學習如何跟作品打交道(engage),還得要有足夠動機這樣做。
在傳統藝術類別底下,人很難搞錯怎麼跟作品打交道:畫作就是用看的,音樂就是用聽的,電影就是好好坐著,抓爆米花小聲一點,很簡單。但到了互動藝術,事情變得相當複雜,每個作品的「玩法」都不相同,有的只希望你從各種角度觀看,有的要你聆聽,有的還要你動手去摸摸轉轉。
考慮到這些,有時候把作品包裝成遊戲,會讓事情變得更容易。人很習慣玩遊戲:你搞懂規則、知道自己要追求什麼目標,然後上場開始玩,很單純。在這種「遊戲框架」底下,基於遊戲規則和目標給定的動機,人們也會暫時真的想要「玩下去」。
例如《VS AI街頭對戰》,若沒有包裝成對戰,人們玩著玩著,可能會覺得自己有點傻:為什麼我要呆呆坐在這,跟著題目打關鍵字,或跟著音樂把手掌翻來翻去?不過,當你身邊有個人跟你做一樣的事情,而你們都知道待會會受到評分並公布勝負,那一切都不同了,傻事忽然有了正當性,讓你們能持續參與,獲得該有的藝術體驗。
「遊戲框架」的包裝,能讓互動藝術的體驗更順利。遊戲化能被資本家拿來做壞事,增加剝削勞工的效率,也能被藝術家拿來做好事,讓人獲得豐富體驗和反思。
拿遊戲和互動藝術類比,我獲得的另一啟發,在於遊戲可以如何利用AI。很多人想把AI用在電玩遊戲裡,例如,若NPC的對話可以生成,遊戲的文本就會更豐富。但照傳統遊戲的想像,總是有某些地方令人不安,在有既定世界觀和角色個性的遊戲裡,你很難確保AI不會脫稿演出、生產違和或者和設定衝突的句子,破壞玩家的體驗。
「G.A.M.E.」未來主題展裡的這些科技藝術作品並不是傳統電玩,它們的「遊戲時數」很短、沒有複雜的故事、強調玩家的想像力和詮釋能力、以幽默方式帶出認真的思考,在這些條件下,AI生成的多樣可能成為優點,即便脫稿,也不見得會是缺點。比起較為傳統的電玩類型,這些身兼遊戲和互動藝術的作品,或許是當下大型語言模型更容易利用之處。而我相信,這些使用經驗,也會讓人類更了解,在將來如何把AI用於其他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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